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二月初，正是万物复苏的时节，镇南王府打理得不算精心的院落里一丛丛嫩绿的新芽从泥土里、枝头上冒出，即使在夜色的掩映下也显得清新可爱、勃勃生机。
暮瑟不远不近地跟在万俟渊的轮椅后再度踏入王府书房，她背着双手站在房门外，抬头眺望着夜空中闪烁的星子和半轮新月，静静等待书房里小厮服侍万俟渊更衣洗漱，直到王府正君万俟渊的父亲带着宵夜赶来，对方先是若有似无地打量了暮瑟一番，继而笑着请暮瑟进屋，“你就小渊经常提起的穆师傅吧？小渊也真是的，怎么把朋友晾在外面，快请进！”
“爹，您怎么亲自来了。”万俟渊刚整理好衣服，闻声连忙让小厮请人进来。
饭桌上暮瑟低垂着头喝甜汤，间或在王府正君的热情款待下笑着回应几句，多半时间是默默听着正君对孩子的殷切叮嘱，无论什么阶层，父母对孩子最通俗的爱意似乎都是通过“多吃点、多喝点、多穿点”来表达的。
“现在可以说正事了吧？”吃完夜宵送走正君，暮瑟坐在书房开门见山道：“你对预言还有什么不一样的想法？”
“急什么，都这个时辰了，早回去晚回去也没什么区别吧。”
万俟渊懒洋洋地靠在美人榻上，让小厮给他端桶热水来，“穆师傅在京都无亲无故，据说连个通房侍君都没有，这个时辰…难不成赶着回去喝花酒？”
暮瑟微微蹙眉，“你在胡说八道什么！”
“您别生气，我就是看穆师傅正是血气方刚的年纪，既无人安排侍君又不留恋烟花酒巷，实在是……难得。”
万俟渊今晚也不知中了什么邪，褪去平日里阴沉忧郁的形象，露出些许男子骄纵任性的情态来，他眯着眼笑道：“要不我送您一个美貌小侍吧，家世背景绝对清白，才情样貌百里挑一。”
“你到底要说什么？”暮瑟颇为无奈地捏了捏眉心，“我要想找男人还要你送？”
“嚯~口气真大！”
万俟渊冷哼一声，阴阳怪气的语调又恢复到往日慢吞吞的懒散，他指挥着端来热水的小厮帮他褪下鞋袜，毫无顾忌地当着外人面就要泡脚，“穆师傅勿怪，我这腿和膝盖跪了一下午实在受不住。”
暮瑟转过身背对着他们，点头道：“你这腿确实要经常按摩热敷，尤其才开春寒气湿气仍聚集在体内，大殿的地砖阴凉，不泡开揉散很容易落下病根。”
话题就此延展开来，两人聊了好一会儿，暮瑟再次拐回正题问对方预言的事情，这次万俟渊没有岔开，直接回道：“预言的推测能说的我在御书房都说了，我就是骗你留下来。”
万俟渊说得太过理所当然，暮瑟一度以为自己幻听了，她猛地转过头想要与其争辩，却见此前还在泡脚的男子竟已衣衫半褪！
更令她诧异的是男子眼神迷离、脸色潮红，额头泛着细密的冷汗，明明紧咬着下唇一副随时会哭出来的模样，全程和她对话时却听不出半点异样，足以见其意志力惊人。
“你这是……”
暮瑟连忙上前给他把脉，虽然凭‘望闻’已猜到了几分，可她仍是被手下紊乱的脉象惊了一惊，“什么时候中的毒？”
大概是已经到了极限，万俟渊浑身一软倒下了暮瑟身上，灼热的呼吸喷洒在女子的颈项间，激起一层鸡皮疙瘩。
暮瑟把赖在她身上的男人用外衫利落地裹了几圈，放倒在美人榻上，而后在屋里找下药的线索，很快就在泡脚盆边发现了被水渍晕开的粉末，她捻起粉末闻了闻、尝了尝，脸色难看地站了起来，转身就要往外走。
万俟渊像是有所觉般立刻拽住了她的衣角，嘴里模模糊糊地嘟囔着“别走别走”，磨蹭间单薄的衣襟大开，几乎露出了大半个肩膀。
暮瑟一把甩开对方的手，大步冲出书房，不一会儿又在万俟渊近乎绝望之际端着盆井水走了进来，暮瑟二话不说直接把男子混沌的脑袋摁进水盆再拎起，几次三番后终于让万俟渊恢复了些许神志。
“说吧！为什么要做出这种蠢事？”
万俟渊脸上由药物激起的红润迅速退去，他扶着额头歪倒在塌上，一缕缕湿发黏在侧脸，看上去有几分可怜，他哑着嗓音笑了笑，“我不知道这春.药后劲这么大，好像玩脱了，让穆师傅见笑了。”
“你！”暮瑟一时气结，“你知不知道你在做什么？！要是换个人在这里，你就……你是故意的。”
“没想到外用的春.药也会令人失去意识，我就散了一点在水里，真的，不到半包！”万俟渊一脸无辜地瞪着女子，仿佛说什么都那样理直气壮，“我本来想给你下的，但我知道以你的脾气肯定会生气，所以我就只能给自己下。”
暮瑟气笑了，“还委屈上你了？”
万俟渊竟然点了点头，半是抱怨半是认真道：“好难受啊，浑身上下都像是着了火，又热又痒，真的好难受……”
眼见着万俟渊清明的眼神再度迷茫起来，暮瑟赶紧给他摁进冷水里清醒清醒，“别废话了，你算计我做什么？我又不会害你，何况以你的聪明才智总不至于要牺牲自己的清白来诬陷我。你到底想干嘛？再不说我把你绑了丢进青楼里！”
大约是威胁起了作用，万俟渊垂下湿淋淋的脑袋轻声道：“我就是想要个孩子。”
“什么？”暮瑟以为她听错了，“什么孩子？”
万俟渊抬起头，目光清亮地盯着女子，“我这辈子只有两个结果，一个是男子身份被揭露，成为陛下制裁母亲的一大把柄，事情平息后嫁给一个平庸无能的小官安度残生；另一个，终身以女子身份存活，不婚不育、谨小慎微地缩在王府里过日子，直到母族被灭，镇南王一脉彻底断绝。”
“我不后悔今天的选择，但我不想庸庸碌碌地过完此生……”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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