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阴面，就是右半边儿，老太太坐上首，依次是邓女士、林姨、赵琳和她，老太太跟邓女士小声说话，林姨照顾赵琳。
阳面，就是左半边儿，陆家大哥在最上，然后依次是张叔、赵琢、陆轲、王明戈，
五个人，一个脸，严肃、板正，一声不吭，这么多菜，人家却一人守一盘，下筷子的节奏跟排练好似的，稳准狠，又整齐无声。
秦霞觉得该把左半边儿的桌布揭了换成绿帆布，饭菜撤了换成为人民服务的白瓷茶杯，因为这几个人跟开军事会议没什么两样！
张叔不是很健谈？六哥不是很幽默？大领导一来都哑了啊这是！
尤其是姐夫和琢哥，怎么表情都一个样，还真是亲舅兄亲妹夫！
秦霞抬头看陆家大哥那张严肃的脸，再看看赵琢那对深不见底的眼，看一眼赶紧低下头：
吓死她了，觉得汗毛孔一紧，汗毛都成了刺，大夏天的，冷，菜都快被冻凉了，干脆在中间拉道帘子算了！
又想起赵琳在饭前跟这位陆家大领导撒娇开玩笑的场景，觉得鸡皮疙瘩乱蹦！
秦霞搓鸡皮疙瘩……
好家伙，一个王明戈天天板着脸不算，这又加一个赵琢，关键六哥好像也怕这个人，那到时候不得一张饭桌上三个板着脸的人，饭还吃不吃了？
她觉得要天天跟这样的三人一个桌上吃饭，她能被饿瘦，
不行，她得问问，
于是凑近赵琳小声开口：“琳姐，你是打算就住这儿了，还是回村里？”
“回去啊，离生产还有两个月呢，村里热闹，也凉快，怎么了？”
“那你哥呢？”秦霞用更小的声音问。
“我哥？”赵琳抬头，“哥哥，你怎么安排？”
赵琢放下筷子说话：
“先和你们去村里，拜访表舅和表舅妈，然后随伯母和陆大哥一起去海城看望陆伯父和王伯父，
之后就回来陪着你，等孩子出生，
条件成熟再去福省看望祖父和爸妈。
大哥，我想跟他们通个电话，麻烦您安排！
伯母，琳琳这儿有我们，您和伯父放心，等她生产前您再来。
林姨，琳琳生产的事就有劳您了！”
陆大哥、邓女士、林姨一一点头应声，好像很习惯的样子。
秦霞则在心里秃噜舌头：“话个家常都这么条理清晰、步骤分明，这是说话？这是在做数学题！搞科研的都这个模样？那以后还怎么吃饭哦！”
秦霞的预感准确，但不全面，
因为，半个月后，也就是赵琢去海城，看望了陆家老爷子和明戈父亲回来后的第五日，她在饭桌上听到了一个让她震惊不已的消息：
“我要带周炳走，你也跟着一起吧！”
彼时，秦霞正在嚼一块豆腐，豆腐没嚼碎，她咬住了舌头，然后在一桌子人或吃惊、或偷笑、或果然如此的眼神里，忐忑着说话：“带去哪里？我，我为什么要跟着去？”
“核潜艇研究基地，周炳在物理学和数学上极有天赋，不应该被浪费蹉跎，我已经跟上级打了报告，要收他做学生，打算等政审完毕后就送他去研究所学习，
地点就在本省，具体位置到了你就知道了，距离周炳的家乡不远，那里有大海、沙滩，还有你想吃的海鲜，”
赵琢就是个说话不喘气儿的主儿，也不知道什么时候调查研究的，知道了秦霞想去海边吃海鲜的事，更不管人是否听懂了，一气呵成：
“周炳喜欢你，你跟着去，他才能安心学习和工作，
几天的观察，我发现你也喜欢他，
比如你盛饭时，给别人盛的都是五分之四碗，周炳的是比五分之四少半勺，
比如你扫院子时，都是从周炳的屋门前开始扫，
比如周炳洗澡时，你会往炉子里多添一块炭……
我们所有人都觉得你们能成一对神仙眷侣，所以你应该跟着去，
到了那里，研究所可以先安排你去基地内的小学教书，等有机会你再考学，以你的水平，顶尖大学考不上，普通的还是可以的……”
这话一出，满桌子人都不能忍了，咳嗽的、喷饭的，次第而起，周炳更是直接将脸埋进了碗里，
赵琳跟她哥使眼色，她哥视若无睹，继续道：
“你家风端正、思想过硬，外祖父有从军从政的基础，父母都是干部，政审很快就能通过，
你要同意，我现在就去给研究所打电话，
你父母家人的思想工作，组织可以代劳……”
秦霞终于将那块豆腐咽了，没嚼，直接咽的，看赵琢，看周炳，再看所有人：去研究基地、周炳喜欢她，还神仙眷侣……
她这是听到什么了啊？！
秦霞觉得她得静静——
一大口一大口的嚼豆腐、喝粥、吃馒头，然后在满桌子人都以为今天的饭菜做的不够时，她放下筷子开了口，冲着周炳说的：
“周小炳，你已经决定了跟着赵大哥走是不是？你说你喜欢我，那你决定之前为什么不跟我商量？”
周炳推推眼镜，很认真的回答：“我喜欢你，也决定了，我觉得你会同意跟着去。”
“我要不同意呢？”
“不同意我也一辈子不成家，陪着你。”
秦霞：“……”
所有人：这还是那个腼腆的周小炳？还是说科学的脑子被另一个科学的脑子给点拨开了，然后闪了火花？
好几个人看赵琢，赵琢也推了下眼镜，然后摊了下手请他们自己看。
他们就看见一向虎生生的姑娘竟然笑了两声后哭了，不等人劝，也不等人掏手绢，她左一胳膊又一胳膊的抹泪，抹完了看周炳：“你确定？”
周炳再认真点头，慎重回答：“确定！”
秦霞思索几秒，也点头，看向赵琢：
“赵大哥，我跟你们走！
但得等琳姐生完孩子之后，我是姨妈，我都准备好礼物了……
我想知道是男孩还是女孩……
呜呜……琳姐，我就是舍不得你们……”
秦霞又开始哭，哭着将桌上的人挨个叫了一遍——
燥热退去，天上出现了一块桃红色的明霞，霞光把屋角处的那株杜鹃染的娇艳妩媚，白泽卧在杜鹃花下，成就了一副名叫《白泽与杜鹃》的画。
看两个小人儿肩并肩的走出去到晚霞中散步，兆钦提壶将几人面前的茶杯都续上水，先一个开口：
“没想到先离席的会是他俩……
六哥，明戈兄，赵琳，你们是不是也快回去了？”
然后不等人回答，他接着感慨：“一年，刚好一年，到孩子出生咱们才在这院子住满一年，真快啊！
等你们都走了，这院子就只剩了我和钧哥了，哦，钧哥也是随时可以走——”
“我不提前回，等着和你一起考学，”李钧说话：“用三年的时间，咱们再建起一个水泥厂、一个养殖场、一个沼气发电站，再把姜家洼通向外面的路都修成公路。”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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