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顾野的神情很平静，可是，沈娇却觉得，他此刻一定很伤心。
“外公外婆都是教师，他们不能接受自己的女儿成了破坏别人家庭的小三，从被父亲看中的那一刻起，母亲就再也没有家了。”顾野回想起小时候的场景，母亲经常会手握着手机，沉默地在客厅里一坐就是一下午，只有极少的几次，她鼓起勇气拨出去了那个熟悉的手机号，却没等接通又匆匆挂掉。
而电话那端的人，从没有回拨过一次。
母亲越来越沉默，后来，就一病不起了。她如同一朵娇弱的花朵，在病痛的摧残下迅速枯萎。
顾野一开始以为，只要自己争气，让父亲注意到自己，母亲就能获得更好的医疗，从而慢慢好起来，恢复到曾经温柔美丽的模样。
可惜，在自己被接回顾家的那一年，母亲疯了。
她不再认识顾野，不记得这个她在产床上挣扎了一天一夜生下的孩子，不记得她曾经吴侬软语地给他哼唱过儿歌，教他读过诗词。
她仿佛回到了十八岁刚刚上大学那一年，只嘴里不停念叨着，“爸爸，妈妈，我要回家，我要吃糍粑糕。”那时候她的人生里没有孩子、没有顾家，她只是一个小镇的普通姑娘，有严厉却疼爱她的父母，有美好的明天和梦想。
顾家不能接受这样一个人成为未来家主的母亲，于是，她被送到了南山疗养院。
再后来，顾野成为了顾家的新主人。
时隔近十年，终于没有了外力的阻拦，他踏进了那家疗养院，在陪母亲呆了一下午后，这位小夫人就再也没有了音讯，没有人知道她去了哪里。
听到这里，沈娇眸光微动，看向顾野。
顾野的脸上，浮现起一个缥缈的笑，“她回家了，时隔二十年，她终于能回家了。她叫白露，是月明白露澄清光的白露，不是什么顾家的小夫人，不是顾家家主的母亲，她去做回白露了。”
沈娇感到眼底有一股抑制不住的酸意，她将手盖在了顾野的右手上，想给那时的顾野一点点力量。
原世界线对顾野的着墨不多，他一出场，就已经是只手遮天的顾氏总裁，他冷静果断、不近人情，仿佛一个精准的机器，总能在最合适的时机，做出最恰当的选择。
仿佛，他天生就是如此强大。
没有人知道，他是不在爱意期待中降生的孩子，十岁的时候就再也没见过自己的母亲，一个人呆在冷冰冰的顾家，努力挣扎求生。
他受过多少苦？见过多少白眼？经受过多少冷落？
沈娇极难得的有些情绪失控，她从未想过，只是听一听一个人的过往，就能让自己的情绪如此难以自抑。
感受到沈娇柔软的手掌覆盖在自己冰冷的右手上，顾野的指尖微微颤动，良久后，他沉声说道，“我说这些，并不是想让你同情我。父亲去世的时候，我没忍住问了他一个问题，既然不喜欢母亲，为什么要将她困在顾家一辈子呢。”
顾野仿佛重新回到了父亲去世的那一天，病床上瘦骨嶙峋，浑身插满医疗仪器的老人，丝毫看不出他曾经叱咤商场、运筹帷幄的模样。
仪器的滴滴声，伴随着老人粗重的喘息，让整个屋子充满了压抑且不祥的气氛。
老人被病痛折磨了许久，现下已经是弥留之际，但他的意识仍很清楚，挣扎道，“你的母亲，她在哪里？”
多可笑。顾野那一刻甚至想不合时宜地笑出声。
面前这个男人，先是因为自己的“不祥”瞳色，近10年没有去见过母亲。后来，又因为怕母亲的疯病影响顾家的名声，将她关在疗养院一关又是10年。这二十年间，他的身边从未断过莺莺燕燕，顾家更是有一位名正言顺的顾太太。
人一辈子能有几个十年，他毁去了母亲最好的两个十年，现下，居然有脸问她在哪？
“不管母亲在哪？父亲，您这辈子，是没机会看见她了。”顾野恭敬地说出了极为“大逆不道”的回答。
眼前的老人因为这个回答，呼吸越发粗重了几分。他的双手无力地在空中虚抓了几下，“我，第一眼见她，就很喜欢。可是，她不愿意。我只能将她锁在我的身边，哪怕她恨我。”
不想理会老人死前的这番表演，顾野转身就想离开病房。身后，传来了老人声嘶力竭的声音，“你是我的种，你总有一天会明白的。你以为你母亲被我困了二十年，实际，是她困了我一辈子！”
顾野看向专注望着自己的女孩。
美丽、娇弱、善良、率真，这或许是许多人眼中的沈娇。
但在顾野的眼中，她是一个孤独而美丽的神秘体，她有很多小心思，也有许多小秘密，她就像一盏灯，吸引着自己这个在黑夜中埋头前进的人，想不自觉的朝她靠近。
“我一直觉得，我天生就是个感情淡漠的怪物。”顾野握住了沈娇的手，将她的手紧紧攥在手中，“可是，你不一样。遇见你以后，我知道了喜欢的滋味，知道了嫉妒的感觉，这种感觉让我陌生而又害怕。”
顾野自嘲地笑了笑，“很可笑吧？对你的感情，居然会让我感到害怕，我害怕自己会成为另一个父亲，因为偏执的喜欢，毁了你。可是，我又喜欢这种害怕的感觉。它让我觉得自己活着，前所未有的活着。”
顾野认真地看向沈娇，从她的眼角眉梢，到鬓边的碎发，似乎想将此刻的她，牢牢记在自己的心中。
半晌后，顾野缓缓松开了握住沈娇的手。他收敛起了刚刚外露的情绪，重新回到了那个清冷自持的顾野。
“抱歉，今天说的这番话可能会让你感受到负担。我知道，比起吴朔而言，我的确不是一个好选择。我可能，真的没有给人幸福的能力。”顾野努力扯起嘴角，露出一个有些苦涩的笑。
“沈娇，不要讨厌我，这样就够了。”顾野站起身，留下这样一句话后转身向外走去。
就这样吧，顾野告诉自己。不是自己付出了喜欢，就一定要有回应的，母亲的悲剧还不够么？
手刚碰到包间的门把手，突然，身后传来了沈娇的声音，“你不想听听我的回答么？”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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